我出生在山东省菏泽市单县一个叫田桥的村上,村子的南面有一条小河。小的时候河里一般都有水,还有鱼、青蛙和水草,村里人经常在河里洗衣服、游泳、抓鱼。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条河干涸了。五年前,我来到民权县法院上班,回家的时间就少了,在记忆中的村庄还没有变得模糊之前,我还想留住一些童年的回忆。
小河是童年的我们的主战场。夏天,沿着河堤,跟着大孩子们,拿着手电筒,到树林里,摸黑逮知了猴。其实我们更大的任务是踩点摸瓜,吃瓜果对于孩子来说,是多么怀念的事情,甚至有时一天都不用吃饭,有瓜果就够了,想想这或许就是美猴王在水帘洞和他的猴子猴孙的世外桃源般的神仙生活吧。在河边放羊也是件轻松而高兴的差事,成群的青山羊,占领了凸出来的河床,时而低头吃草,时而用犄角来相互较量,此时的我们则在河边上乱跑,追着那莫名其妙的快乐。
在秋天,那河堤上或是河床上开挖的深浅的红薯烧槽,就是我们的杰作。四处捡来的干柴在槽里兴奋地燃烧,烘烤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红薯,那欢快的火苗跳跃的是童年里最单纯的乐曲。现在回想起来,这和《社戏》中鲁迅先生小时候吃罗汉豆的情形差不多吧。
小时候,我家的东边有一个大坑,里面满满的都是哗啦哗啦的白杨,不知吹走了多少个夏天的狂躁和蝉鸣,每到深秋叶落的时候,母亲都会早早起来,用大的竹笤帚清扫并收集落叶,那是我们家羊群越冬的口粮。树林的坑道上还余响着沙包的欢笑,弥漫着战斗的硝烟土尘,那是泥孩们为了一块糖的正义而进行的公开决斗。院外有一圈槐花树,在五月份的美好天气里,不仅我们家会拿着镰刀去削枝摘槐花,就连远门的邻居也不时地“趁火打劫”,只为了一碗碗美味的槐花面汤或是一张张香喷喷的槐花饼,匆忙地都不给正在工作的蜜蜂知会一声,打乱了蜜蜂们嗡嗡嗡的交响曲,也使得槐树们枝折叶损,那惨状像是遭遇了一伙骑马下山的强盗。
在我家房后的东北角有一棵水桶粗细的歪脖子桑树,爬树是我儿时经常的工作,不是为了酸甜桑椹,就是为了树洞里的刚孵化的新生蚕儿。当时一股脑儿热火朝天的养蚕运动不知揪下了多少片新发的还卷着身的桑叶,挺不过的桑树们也死在了春蚕的咬啮桑叶的细微咯吱声响里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只能忏悔,默默祷告死去的树神去复活生命。
比起爬桑树,可能爬枣树的次数更多一些,因为枣树比桑树多。我家里有三棵枣树,两个是老枣树,一个在院子的东南角,另一个在堂屋后西北角。东南角的这棵树,我爬的次数最多,它结的枣大而密,这颗树的主枝延伸到了东户邻居的西屋顶上,所以我经常从树上下到他家的屋顶上摘枣吃。那屋顶是小青瓦铺成的,下过雨后会长出青苔,很是湿滑,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在那里滑倒过。吃过我们家的枣后,我总会偷偷地弓着腰爬到屋脊上,去看看邻居家。好家伙!一院子都是枣树,还有两三棵伸到了这个西屋的房顶上。起初我常常想他们家的枣和我们家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终于有一次,那也是一个开始,我在观察了不知多久之后,看他家没人在院里走动,我就翻过屋脊,到对面的枣树上,还没站稳扶好,就紧张而兴奋地摘了一个青枣放进嘴里。哇!味道果然不一样,他们的比我们家的脆,我快速地不知吃了几个,赶紧翻过屋脊回到我家的树上,那是我的地盘,是安全地带,然后我再回味着这脆甜的味道。这时我才感觉身上被枣树针扎了几处,没有马蜂蜇得那样疼,不过疼很快就会忘掉,因为我思量着下次什么时候再去。以后也不知去了几趟,连那屋顶的青瓦都被我踩裂了几片,不知道邻居家的西屋有没有因此而漏雨。
后来才知道我们家的那棵枣树属于“木愣枣”,这种枣不熟的时候不脆也不甜,但一旦红了之后,这个要比那种“脆灵枣”甜上好多倍,而且个头更大。“脆灵枣”起初很脆,不过等它熟了以后,很容易坏掉,因为它的果实很稀松,不像“木愣枣”那么紧实。“木愣枣”更适合晒干储藏,待到冬天干吃或者熬粥喝,和东北大米还有窖藏的红薯一起在大铁锅里熬煮。冬天的早晨或是傍晚去吃,那味道又香甜又温暖。那时家里是没有暖气的,可是我几乎没有关于冬天寒冷的记忆,有的只是雪仗、雪人,还有胳膊那么粗的从屋檐“流铸”的冰琉璃,和小朋友比着吃,好像味道还是嘎嘣脆着呢。
如今想想,这枣和人一样,有的人从小就优秀,人见人夸,而长大后却没有后文了;而有一种人,小的时候表现的木木讷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却也沉淀了岁月的沧桑,变成别人想去品尝的香饽饽了,这大概就是老子所说的“大器晚成”吧,所以我不主张“出名要趁早”。人生路漫漫,走好每一步才是关键。
记忆最深的还是那条河流。当年我是多么的勇敢,在一个美丽的午后,独自仰泳,依着蓝天白云来把握方向,只为了与河妖猛兽争夺养鱼的水草。那是心中不曾中断的河流,流淌的是永远的故乡!